雪茄的煙霧瀰漫著整個教務處處長辦公室,陳納德左手托著腮幫,右手夾著雪茄在沙發上沉默不言,那樣子就像是著名的雕塑「思考者」。對面坐在椅子上的楊文海用渴望的眼神看著陳納德,依然不語,他這是在等陳納德的答案
陳納德抽了一口煙,享受地吐出,意味深長的說道:「鮑勃,我不得不說你很有勇氣。可是你知道這樣做的難度和危險係數嗎?」
楊文海肯定的答道:「長官,我自是知道。可是沒辦法啊!在美國,每一架飛機出廠交付給客戶,都有足數的後備零件,飛機在戰鬥中損壞在一定限度內都是可以修復的。特別是美**方自己的訂單,那後備零件絕對充足。就連英國皇家空軍的訂單,都有足數的零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中國的訂單。美國工廠就只交付一架完整的戰機,毫無後備零件,甚至連戰機都不完整,有時候還沒有瞄準具。」
楊文海說到這裡的時候,明顯語氣略帶責備、臉色略帶失落,說罷拿出一支中國哈德門香煙點上吸了一口,長長的細細的吐出那煩怨之氣。
陳納德聽到這裡明顯有些急躁,楊文海明顯抓著了陳納德的這個心理。陳納德帶著怨氣說道:「鮑勃!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些唯利是圖的美國公司,在他們眼裡全是錢。該死的,總有一天,他們會自食惡果,日本人的炸彈會在他們的辦公室里炸開花。」說罷,陳納德堅定的看著楊文海。
這一局看來是楊文海贏了,心裡暗爽道「對不起,長官。我是真的不想激怒你。沒辦法啊!唯有這樣你才能同意我的建議。」
楊文海站起身來,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長官,咱大可不必為此太過悲觀。這沒什麼稀奇的,自古以來都是弱國無外交嘛!這麼大的中國,誰不想撈一筆。像你陳納德上校一樣的老外又有幾個呢!您知道嗎?在我們眼裡,您已經是個中國人了,因為您始終不離不棄。」
陳納德笑了笑:「不錯啊,小子。輪到你來開導我了,嚴格來說你還是我的徒孫呢。」說罷便哈哈大笑起來。
楊文海見火候到了,為保險決定在加把火。故作老成的說道:「回國已經幾個月了,這幾個月我對祖國的了解可以說超過了在美國的十年。有些地方我們不得不對**的**刮目相看,看人家沒有槍輪著大刀上。硬是基本靠從鬼子手裡搶武器彈藥啊!看看現在,光是延安的一個窯洞兵工廠,每個月能產出一千枚手榴彈、幾百條步槍、萬於發子彈。」
陳納德緊握拳頭,一拳砸在辦公桌上,堅定的說道:「好吧!就這麼干。」
此時敲門聲響起,周至柔將軍走了進來。楊文海與陳納德見到周將軍立刻敬禮,周將軍也回禮道:「在聊什麼?這位學員是。」
楊文海立刻敬禮道:「周將軍好,我是航校十期生楊文海。」周將軍微笑道:「好名字啊!都是海,我們空軍可有好多名字帶海的英雄呢!」
此時陳納德接話道:「他是新生班班長,是歸國華僑飛行員。以前在美國X航校學了三年航空機械製造,並且為了支持抗戰學習飛行。還是我以前「鞦韆三人組」成員威廉的得意門徒。」
周將軍聽到這裡高興的說:「好啊!歸國華僑飛行員個個都是好樣的。」周將軍細細打量了楊文海一番:「不錯,果然一表人才。」
陳納德見狀便立刻告訴了楊文海那大膽而新穎的建議
周將軍沉默片刻道:「小夥子。有把握嗎?技術上可以解決嗎?」
「將軍,技術上不是問題。我只要有飛機的圖紙,在加上老王的配合。我相信可以做到,如果螺絲釘大了點,用點力就可以進去、軸承粗了點磨細就好、傳動連桿改改也能用、至於機翼固定架,焊牢點也沒問題。」楊文海自信的說道。
周將軍一把排在桌子上,堅定的說道:「好!就這麼干!」隨即排了排楊文海的肩膀,輕聲並略帶傷感的說道:「孩子,切記安全是第一位的。你們這些小夥子都像我的親生兒子一樣,太多的「兒子」長空殞命。我是真的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呢!儘管這還在繼續。」說罷,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楊文海看得出周將軍的眼睛有些濕紅,看得出每一個飛行員都如他說的那樣,就像親生兒子,開戰以來,白髮人送黑髮人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楊文海來到航校機庫,向老王出示由周將軍和陳納德上校共同簽署的命令。老王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航校機械師應全力配合楊文海之改裝計劃」。
老王驚訝的點頭道:「不錯、不錯啊文海。這樣的事兒,你也能辦成。換做我王炳全的話指不定得罵成什麼樣子。」楊文海客氣道:「哪裡!只要說得在理,誰都能辦成。戰爭嘛!歷來倡導反常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了,老王。閑話少扯,我們開干吧!」楊文海不在多說,直接進入主題,因為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飛行員們多飛一小時,將來在戰場上生存的幾率也就越大。老王也立刻拿出機械大隊隊長的威嚴向正在四散工作的年輕機械師們下命令,全力配合楊文海的改裝計劃。
所謂的改裝計劃,就是把九六艦戰上的可用零件用來維修那些機庫里丟之可惜,輕微損壞的飛機。這在技術上有很大的衝突,日本的零件加工精度遠比蘇聯零件要高得多,有的又有些小、有的有些大,總之難度還是有些大。
楊文海先爬進一架E-16機腹下面,拿著手電筒對每一處部位進行仔細的檢查,並在檢查中詳細的列出清單。哪些部位完好、哪些零件還可用、哪些有辦法修復、哪些必須更換
楊文海向一位年輕機械師下命令道:「小胡,你帶兩個人把那架日本飛機給我拆散了。越細越好,最好能細到每一顆螺絲釘。」
「是。」那位年輕機械師立馬動了起來,叫上人帶著工具飛快的對那架九六艦戰進行解剖手術。
而後楊文海走到老機械師王炳全跟前,客氣的說道:「老王啊!走咱到機務辦公室去,我要把細部圖畫出來。這工作可馬虎不得。」老王微笑著點頭道:「好嘞!咱老王啊!也跟著長長見識,看看美國科班出身的到底有多厲害。」楊文海忙謙虛道:「別這麼說,您是有經驗的工程師,我需要您的經驗。」說罷二人徑直朝機務室走去。
楊文海在偌大的黃色紙張上,用鉛筆、直尺、圓規等工具熟練地畫出飛機的細部原理圖。二人不斷的探討著有關技術問題,一邊做筆記一邊修改圖紙。等圖紙完全定出來就用了三天時間。
楊文海和老工程師王炳全分配好各自工作後,便又回到機庫開始指揮修理工作。說是指揮,可大部分時間都是二人親自上陣。螺母孔小了就想辦法擴孔,那時候的鑽床都是老掉牙的設備,跟現在的鑽床完全沒得比。
連桿接頭的地方,絲口少了兩絲就人工加絲,那時候的車床也很簡陋。軸承粗了點,就人工用銼刀慢慢打磨。可以說非常艱難,那才叫真正有本事的工程師全是用修的,實在是修無可修才用換的。
滿臉大汗,滿身機油的楊文海從E-16機艙中爬了出來,喘著粗氣大喊道:「小何,把那架飛機的發動機拆了。這架飛機的沖缸、連桿、曲軸還有螺旋槳的減速器必須得換,正好那架飛機上的這些東西都可以用。」說罷手指著斜前方的那架九六艦戰。
三天後,第一架飛機修好了,現在正推向跑道。機庫里還有其他四架正按那樣的方法在加緊修理,估計還得在花點時間才行。
「我說文海啊!今兒我可是長見識了。美國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樣,這都能修好。這就能上跑道測試了。」王炳全興奮地說道。
楊文海搖了搖頭道:「我說老王啊!你不寒磣我要死啊。這架飛機還不能飛,呆會我駕駛它進行滑行就是了,先測試下地面機能。只有地面上的機能達到才能上天呀。記住把每一項筆記記好了,千萬不能錯啊。」
冬眠已經的引擎發出沉悶的響聲,飛機好像在吶喊,喊她的「心聲」。估計是在喊—「我要上天」。
楊文海在駕駛艙里不斷地做著原地測試動作,頭時不時得看向地下的王炳全。王炳全也一項一項的記錄所有的測試結果。結果是襟翼好、尾翼好、上升動作好、下降動作好、發動機功率良好。
楊文海見各原地動作都良好,隨即說道:「老王,好了吧!如果沒問題,我將進行最後一項地面測試。我要滑行了。」老王向楊文海豎起大拇指示意。
發動機轉速越來越大,螺旋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楊文海塌下油門,飛機動了、加速了。駕駛艙的他看向儀錶盤,終於滿意地關車。
楊文海剛下飛機,王炳全便跑了過來:「文海。你成功了,這居然成功了。」老工程師流淚了,作為一名資深機械師沒有什麼比這值得他高興了。
楊文海開心的緊握王炳全那粗糙的雙手,笑道:「謝謝。這都是你的功勞,這是大家的功勞。」楊文海接著激動的說道:「這架新飛機的處女航歸我了,那麼現在就讓他回機庫進行最後的改裝吧!」
「什麼?還改啊!」王炳全不解的問道。楊文海笑了笑,回答道:「這飛機是用來教學用的,把那本該容納四顆20公斤航彈的小炸彈艙改為教練座艙。」王炳全這才想起來,是用來教學用的,剛高興過頭了。
楊文海輕輕撫摸著「嶄新」的機翼,自信地說道:「改好後,我要在全校師生面前讓她一飛衝天。」說罷,手指著天空的方向